Chronicle-01

时间 : 2023-05-16 16:33:33 来源 : 哔哩哔哩

世界遗忘一个人有多快,一个人遗忘世界有多漫长。

“星!”


(资料图)

恍惚间发出的一声,失去方向般在房间中激荡,最后黯然躲回幽然冷寂的心房。被粉碎的晨光,零零碎碎,铺满小窗。

“...星...”流绕碧色瞳孔的辉光,似有不舍却又缓缓下坠,如苦苦守望之人的灵魂重新浸入无力的黑暗。锐银色狮像口中啸出的白光上,倒映的珍珠终究在落下的一刻与其融为一体,化作平平无奇的涟漪。

银剑是七年前他送给她的礼物。

那个名为星的少年,是地平镇上最年轻的锻剑大师。总是带着爽朗清澈的无邪笑容,尽显那个年纪的骄傲与自信。这样的少年自然是众多女孩子们心中的仰慕对象。而她。

以剑技卓绝而被称为“斩坠神祇之冠”的月氏朔族,位列天州八部之次席。

她则是下一任月司命的候选人,论以血统,是无数灵魂祈求的宗庙族业;论以身份,是无数以追求剑技巅峰之徒的穷生目标;论以相貌,南家少公书:

会有此间般万色,是应九天仙中传。

不见季时卉千重,却晓高阁拜月姿。

那时的她也正是享受着父母之爱,良师之会,挚友之伴的天真少女。

本应此生并无缘分的两人,却如宿命中注定相逢,在命运的编织下交汇。

——问鼎原·陨星谷·祭天大典

此处坦若棋盘的大地,便是经历数次天灾地动人祸的古战场,问鼎原。

猎兽围战,四季纷争,伐天攻势...数场在天州历年碑上足以凿刻入根基的浩劫,都曾妄想在这片大地,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,然而即便如此摧灭浪潮翻滚涌来,问鼎原也仅有一次落下伤痕。

坠星谷,任何一个天州人都晓之在心的地方,问鼎原唯一的伤痕,以核心落点为中心,八道危崖在冲击力的影响下,撕裂地表,傲立于世,这是天州八部的象征,亦是人类就此诀别神恩的起点。

“马家炊面,走南闯北,鲜香开胃!”

“扁食,麦饼,炸果子嘞!”“瞧瞧看看,塑面成人,点精绝活儿!”

“上知云外仙神事,下理民间米醋盐!”

虽是正午,谷底的小摊却已迫不及待,各家找好位置,开店营业。热闹的烟火尘气在谷中歌唱,肆意奔跑。只是众人的目的,并非借着节日多赚几分油水,而是为了以自己的方式恭贺佳节。除却小摊商贩,便是在此建下临时楼阁的各类酒茶商馆,这些馆子在此处一年仅营业一次,原因自然是同上。

“诶呀姑娘,这簪子,可是上好的朱雀石做的,戴着她,保你来年红丝不断啊。价格?哈哈哈,姑娘第一次来吧,大典之下,万民皆福。这簪子啊,是送你的。不用客气,带着咱崔九娘的福气,恭贺恭贺啊。”

“四方客酒楼陨星谷分楼,八仙红桌迎四方,名厨佳酿去风尘。天之祭典人人客,不拒民来福自临!先生小姐几位?里边请!”

“小伙子,我看你面色红润,仪表不凡,有皇都左大公之英相,将来必成大事。这款竹扇,乃是包含我在内的十二位民间散修所做,压箱的宝贝,今日我就将它赠与公子,祝你风行万里路路通,财业仕途洋洋意!”

居于谷底,本应阴冷湿涩,却因万民聚会于此,邪祟尽数退散,这凡间滚滚烟尘,看似平凡,却正是这世俗人情流连之凭依。而天象也年年照顾民生,相必若是此日天公不作美,这第三次伐天,便是要再次上演。

朔玄身穿素衣,狮口银剑配于腰间,侧立谷口,悠悠倩影,旅人见之则忘风尘路苦。

“七年前就是在这里...”

朔玄所在的月氏朔族,无需镇守崖角,加上她已半身脱离家族,因此并没有直接去往中心的祭坛。而更加真实的原因,则是比起那些繁华,自己好像更喜欢这样的平凡,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,她不知道,或许正是这样,她才会放弃成为月司命,选择了另一种不被他人理解的人生。

可自他离开,每一日都变得比历年碑上的凿痕还要刺痛。明明什么都无法感受到,却在内心中始终产生奇怪的悲鸣。像是身处不通但相邻的走廊,无时不断的呼唤愈加稀薄,像是他在大家心中的存在感,说来也怪,似乎自崩塌的那日起,自己醒来的那一刻,他的一切,都在模糊。季节循环往复,连那微弱的共鸣都在消失。直到突然的某一天,如恶疾缠身才发觉,他的一切已彻底消失,只剩下这把银剑,还有大典。

为何...会忘记...你明明说过...七年前的大典....

“哟,月姑娘,好久不见。这般恍惚虽有胧月凄神之美,却是太过劳心。”

潇洒的声音将朔玄猛地拉回现实。

“南家...公子。”朔玄看着眼前的书生,秀丽黑发婉转成辫,盘成两圈挂于肩际,明眸皓齿,意气风发。若非当年八十一桥疑案,恐怕朔玄也不会对她有太多的印象。

“没想到小月还记得我啊,真是万幸,毕竟知道我秘密的,算上你也就三个,那两个大老爷们实在难相处,果然是要我们两个,月影,竹姿,啊,绝配。”

“还有...”朔玄刚欲脱口,却还是微微一笑。不知是无奈还是拒绝。

“公子还是不打算把女儿身的秘密公开吗。”

南家公子一愣,凑近朔玄的脸。“怪了,不像是失心症啊。你在说什么胡话,若是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身份,我南家公子还怎么浪荡江湖,我在八十一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,岂不是都要落入乡野村夫之手。”

“这一点倒是跟当时一点没变。”朔玄笑道。

“小月姐姐!这里这里!”

谷口处,风雷声滚,数排浩荡军骑,领头的精装士兵们手握兽纤缰绳,脚踏寒铁御座,御下皆是北岭蛮兽,有此骑势,必为北境铁家。

“这个声音是。”铁家坐守天州极北,恶劣的生存环境促使肉体的抗争,超强耐力,视力,体力等等,以及洪亮的音声,都使得铁家军成为一支强大到足以一家镇却十三个部落的军侯望族,当然还有境外的恶兽鬼灵。

朔玄瞳中泛起光芒,望向领头的铁骑:

执绳的大将身后,娇小的身影不断挥手。

即便使用术式,果然也还是没法比肩铁家人的视力吗。果然生存才是变强最有力的驱动。

“公子你——欸,人呢?”朔玄扭头,却已不见南家公子的身影。

而下一刻,铁骑已呼啸而至,紫发少女迫不及待踩着身边男子的阔肩一跃而起,跳向朔玄。

“小月姐姐我好想你啊!”

紫发少女扑面而来,一把抱住朔玄。

“诶诶,你是,凛雪?”朔玄看着少女脸上的狼印,正是那个北境人称雪狼女的铁家小姐。

而先前的男子也翻身下车,走向朔玄。

“四季将军冬大将,北境十三城铁家铁冥雷,幸会。”男子如带铁面,声似寒柝,眼光中隐有风携狂雷阵势,身着玄色幽纹掩心甲,外套白绒藏青雪袍,腰配冬大将之军令。

“自上次北境狼烟恶鬼肆雪已有一年,幸得朔小姐等人所助。今值祭天,冥雷有礼了,预祝朔小姐业与家齐昌盛,武运昌隆——”

“诶呀烦死了!”凛雪一把推开冥雷。“老哥废话就是多。月前辈我们走。”

一把拉着朔玄跑进谷中的铁凛雪,丝毫不顾被打断的兄长,但冥雷依旧脸色未变。

“来人!跟着小姐。”

“是,只是少主,以她们两个的实力,就算真的有危险,那....那也是她们保护我啊。”士兵一脸难堪。

“用不着你保护,去看着她都去哪些地方逛,买了什么吃了什么,一件不许落下。如果能听到她说想要什么最好。立刻去!”

“啊?这。”

“你有疑问——”

“在下立刻去办,以铁家军之名,此身之荣,保证完成任务!”

铁凛雪拉着朔玄一路小跑,直到一处亭子边才停下。

“呼呼,这样混蛋老哥派的人就追不上了,呼呼,小月姐姐不好意思啊,嘿嘿。”

“没事,上次被你这么拉着跑还是在卡莎可部族的雪原上,哈鲁也跟你一起来了吗?”

“哈鲁要处理狼群的事,而且哈鲁应该不会想来人这么多的地方,好可惜啊。”

“没事,走啦,我请你吃点中原的美食。”

“好欸!走走走,呼呼。”

眼见两人走远,南家公子从一处面具摊贩后探出头,“铁家的那群蛮子,谁碰谁倒霉。可恶啊,我的月儿就这么到了另一个野兽公主的手里,气煞本公子。若不是在北境欠了钱,我又怎忍心让你坠入魔掌。有道是——”

“这位戴着绿蟾面具的公子,可对老朽的面模有兴趣啊,眼见着这副皮子,与公子是珠联璧合——”

“什么?绿蟾?!我堂堂南家公子你说我配蟾蜍,我,我——”

“这祭天大典啊乃是上古的仗子,这一讲可就是昏天黑地,斗转星移啊。咱今个就先讲讲,这祭天大典坐落的位置,欸,就是各位坐着的这片陨星谷,说起这陨星谷啊,那可真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,这名字可大有来头——”

说书人敲着惊堂木,坐于屏风前,周围一圈听客,有闭目养神,品味清茶,也有过客闻味,循声而至。

凛雪听着热闹,口含糖衣葫芦拉着朔玄过来听书。朔玄也是带着凛雪在靠边处找了个座位。

“而诸位向天上看,这八座悬崖,分为外四崖,中二崖,内二崖。合称,八面悬天崖!这悬天崖可厉害了,外四崖山势最平,可立千军万马,又是分布在四方神位上,所以由四季将军镇守;中二山崖相较陡峭,但却是悬天崖中最高的两处,距离日月最近,正是日月司命的位置,再说这内二崖,就更奇了。悬天之末却又最近接近坛鼎正中,看似凑八,却有多余之嫌,去掉这二峰,却又大减尊色,如此之位,除却黑白,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”

“这故事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,听着也不像天官们的手笔啊,倒是有点像...”

“南家公子。”一旁的斗笠商客一语点明朔玄。

“你是?”朔玄惊讶地看向商客。

“朔小姐上次在演武中的表现,我至今都还印象颇深啊。”斗笠商客笑道。

“这个声音,你是天官?”朔玄先是看向铁凛雪,小妮子还在听书。这才放低声音。没想到主持祭天大典的天官竟然会在这里,这要是让周围的人知道了,那可和见着活神仙一样。

“我的声音这么不明显吗?也难怪,毕竟你已经不是月司命了,那把银剑不错,是在哪里找到的,和你竟是能达到九成以上的共鸣,真乃神器。”

连天官看到这把剑都无法想起他吗....

“说起这些故事,虽然真实性有待考究,但是作为民俗风情,倒也不坏。就不计较那个小丫头了。”

天官笑着,便不再说话。

关于天官的身份,除了知道是天阁的守门人,大典的主持者,便没人知道其余的东西了。有传言说,天官是被堕下凡尘的仙,以守卫人与天的大门作为惩罚,虽有些虚幻,但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,天官也确实配得上,甚至超过这层。

朔玄见天官不语,心中更加烦躁,四周热闹的气氛反而像是一股瘴气,逼着她躲到没人的地方。

于是朔玄跟铁凛雪说要出去一下,便要起身离开。

“这位小姐且慢,大典之下,即为有缘,这块玉石赠于你。”

朔玄扭头,却不见声音的影子,只有一枚温玉睡在茶桌上,朔玄拿起玉四处望去,却找不到一点线索。

时间转瞬即逝,陨星谷终于迎来了黑夜。

谷底灯火通明,众人环绕着谷正中心的祭坛,虽是祭坛,却已不过是风化的残骸,而真正的祭坛,会在八崖汇聚的悬空中浮现。

众人皆在默数,等待祭典的开始。

朔玄不安地站在人群中,她始终在找玉的主人,本来这种礼物在祭天大典上非常常见,有很多生怕自己的作品不满意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把作品交给别人,而没人会拒绝这点正是保护了这些较为内向的人。

只是对于朔玄而言,自拿到这片玉起,心中就莫名滚烫,一股曾经的渴望,一个隐藏许久的答案。

“肃静!”打更的人高喊,宣告时辰的到来。

沉默,良久的沉默,甚至没人注意乌云已将星辰掩盖。

“八部听命!”天官不知从何而出的一声大喝,四下寂静,整个陨星谷的灯火应声而灭。漫长的漆黑中没有一点杂音,犹如凝聚待放的花苞。

“四季将军!”号令乍起。

“春将江荣!听命立阵!”

外四崖之东角,江荣厉声应答,麾下百花营闻声舞阵,东天崖尖一点微光烁然亮起,随后便以群芳夺目之势,自上而下,燃尽华瓣花色之彩。

“夏将炎煌!听命立阵!”

外四崖之南角,炎煌语震崖间,一众赤色甲兵高举焰杖,改天换日只见翻手间,恰如猛虎搏兔,不留丝毫余力,来自匆匆,却有余味

“秋将杀!听命立阵!”

外四崖之西角,沙哑似风,极劲豪气,杀之名正是此意,不闻其意,先觉狂风,沙石齐上,伴有点点火芒,在触及顶峰一刻,炫丽炸裂,化作漫山星光。

“冬将铁冥雷!听命立阵!”

外四崖之北角,声如洪雷铁冥雷,音击金柝鸣八荒,道道火光,盘山而上,汇聚崖角,居于冥雷身下,摩拳擦掌。

“日月司命!”

“日司命金乌,听命归位!”

“月司命朔光,听命归位!”

两处高位,拜月迎日,各司其职。而此刻,天象也似有感知,闻声而变。先前的黑云尽数散开,两处宏光亮起。日命之位,金乌展翅,硕大的日轮在背后冉冉升起,耀眼的日冠在金乌的甲胄上升温沸腾。月命之位,朔光迎着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月轮,拜月舞剑,月光顺着剑身游离,尽显柔美。

日升月落,听似合理却本应不可能见到的奇景,能且仅能在这里,陨星谷,在此刻,祭天大典,被福光所护佑的眷族,深切目睹,感受其生命的本源。

“黑白两仪!”

“天地判,恶名扬,听命坐镇!”

“南家公子,听命坐镇!”

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人群中跃起,立于内二崖之上。他们将监督天官与万民,共同完成此次祭天大典。

八部就位,八处崖尖延申出火光,在悬空中编织起庄严辉煌的祭坛。天官却不知何时已立于逐渐成形的祭坛正中。

“祭天大典,自上古传承。初为回馈上天之仪典,

自人与神诀别之后,不更此名,以敬先辈宗室之血;

如今,天州福临,万民乐业,以祭天之名,行惠民之命!

岁之终幕已至,以此恭贺万民!

天官在此向诸位,向这天州宣告:大典之下,万民皆福!”

“大典之下!万民皆福!”

“大典之下!万民皆福!”

“大典之下!万民皆福!”

数次的高呼中,光芒逐渐隐去,而民众的欢庆才刚刚开始,舞兽,夺球,踏桩,猜谜等等,这样的庆祝,会持续七天左右。

即便如此声势浩大,热闹也无法遍及整个山谷,因为这热闹并非属于所有人。

“星,琉璃映山河,尘间民安乐这样的景色,我看到了....可是你....”

朔玄闭目仰头,许久,又低头睁眼盯着手中的温玉:

玉上却不知为何有了裂痕,朔玄顺着纹路微微用力,竟在一声脆响声中裂开。

狮口剑柄,纯白剑光,一如其另一手中物。

那玉中竟藏有银剑,是她的剑,他的剑,他送给她的剑。

“这把剑,送给你。”

七年前如出一辙的话语。就是这句话,带来了七年。

朔玄猛地扭头,却陷入昏厥。

“星!星!不要!丢下!我!一个人!星!”

“星!”

恍惚间发出的一声,失去方向般在房间中激荡,最后黯然躲回幽然冷寂的心房。被粉碎的晨光,零零碎碎,铺满小窗。

“...星...”流绕碧色瞳孔的辉光,似有不舍却又缓缓下坠,如苦苦守望之人的灵魂重新浸入无力的黑暗。锐银色狮像口中啸出的白光上,倒映的珍珠终究在落下的一刻与其融为一体,化作平平无奇的涟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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